再访冬日拉萨城 | 西藏双城记

2020年1月29日中午，当空客319滑出贡嘎机场的跑道，那一刻开始我就不确定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西藏，再来拉萨。在我的心中其实还有很多未了的愿望。爬到拉萨河南岸的山上去拍摄白雪皑皑的布达拉宫，这个念头我已经放弃了，老天爷不帮忙我也无能为力。但我用双脚走遍拉萨古城的愿望还没有实现，还有，罗布林卡我也还没去看过。我曾经看过一些零碎的文字，讲述1959年的西藏，第十四世达赖喇嘛在一个深夜从罗布林卡出走离开拉萨，离开西藏，从此流亡印度长达60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段历史我无法得到更多的了解，但因那些零碎的文字，我知道了罗布林卡的存在，我始终没有将其看做一个普通的皇家园林，我想的是能否在这里帮我解开那些零碎的文字背后令我困惑的谜团和疑虑。其实，从我第一次来到拉萨开始，我就知道我得不到答案。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想来一趟罗布林卡，将自己置身在曾经发生过故事的地方。

由于武汉疫情的蔓延和扩散，整个2020年我几乎没有出门，这倒是给了我充足的时间整理这些年来拍摄的照片。回看着每一张照片，脑子里滚过的都是一个一个的故事，一个一个的记忆。对于西藏，对于拉萨，我总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欠缺，这点儿欠缺让我很难将有关的记忆组织成一篇完整的文字，甚至我拍的照片好像也不那么完美。

到了2020年的年底了，武汉，甚至湖北都好像一切趋于正常，虽然疫情的防控还很紧张，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四处弥漫着恐慌感了。像往年一样，“冬游拉萨”的活动再一次展开，旅游推介会也在很多城市召开，拉萨官方这传播出来的满满诚意不免让我也不再纠结年初那无情的被驱赶，隐忍不住有些心动，要不，就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拉萨之旅，也借此弥补上那丁点儿欠缺。

飞机在云雾缭绕的高原上空飞行，群山若隐若现，两个小时的航程，就跟我第一次乘坐火车行驶在青藏高原时一样，眼睛盯着飞机舷窗的外面。眼睛紧盯舷窗的外面，我的脑子似乎都充满着前两次高原旅行的记忆。这些年我乘坐飞机旅行大多都会选择廉价航空，我似乎都遗忘了飞机餐的存在，这难得的乘坐四川航空飞机出行，我似乎很是有些浪费，我习惯背个双肩包就走，这20公斤的行李额度显然浪费了。传说中的机上川味美食，我忙着盘点高原上每一座山峰，根本无暇顾及。就连空姐不厌其烦地一而再，再而三询问是否需要喝点儿什么，我也总是摆摆手，等眼睛看累了，从丢放在座椅下的背包里掏出带的水杯喝上两口润润嗓子，总是乘坐廉价航空的原因，我都习惯了登机前泡上一杯茶带上飞机。

飞机在傍晚时分降落在贡嘎机场，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就直奔罗布林卡，生怕再来一次一月份的遭遇。我选择的快捷酒店位于布达拉宫的东门对面，门口有很方便的公交车直达罗布林卡，但我选择了步行。

我从酒店往南行进入金珠东路，这里就是藏人们转经的外转经道，我希望自己能够完整走一圈，即便不是一次走完。借着去罗布林卡的机会就先走一段吧。即便是冬日里，享受着阳光，走在拉萨的街道上，似乎没有感觉这是一座海拔3600米的高原城市。

罗布林卡位于拉萨古城的西边，距离布达拉宫也就三两公里，我是绕远路过去的。罗布林卡这个名称应该是藏语的音译，在藏语里，“罗布”大概是宝贝的意思，“林卡”就是园林，所以罗布林卡意思就是宝贝的园林。其实拉萨所处的高原自然条件和气候对于植物生存来说是一个挑战，所以，这里的大大小小的“林卡”无一例外都是靠人工种植和管护一点点发展起来的，得来很不容易。据传17世纪五世达赖喇嘛时期，罗布林卡这个地方已经开始植树。五世达赖喇嘛或许是喜欢上了这里的环境，所以常常在此搭帐篷宿营。从我能够看到的资料显示，从七世达赖喇嘛开始这里便成为历届达赖喇嘛的夏宫，也是在七世达赖喇嘛时期，清政府开始帮助建设罗布林卡。罗布林卡的园林和建筑总能看到一些满清建筑的风格和影响，或许正是满清政府帮助建设的原因，这是我的猜想。

在搭建帐篷之后，从七世达赖喇嘛时期修建格桑颇章开始，八世达赖喇嘛时期不但修建了人工湖，还修建了湖心宫，也叫措吉颇章，同时建立了“官墙”，使罗布林卡作为“皇家园林“初具规模。直到20世纪初，十三世达赖喇嘛时期进一步修建了金色颇章、格桑德奇颇章等建筑，使得罗布林卡进一步完善和扩大。2020年12月我去的时候，金色颇章和格桑德奇颇章都被建筑围栏围挡着，从外面看上去像是在做修缮，很遗憾没有能够看到。

我所看到的罗布林卡最大的一处建筑叫做达旦米久颇章，也被称作“新宫”。按照有关介绍，这是1954年中央人民政府专门为十四世达赖喇嘛修建的，但是1959年他正是从这里出走流亡印度的。

我不知道，却又想知道的答案，在今天的罗布林卡显然获得不了。也许有答案，但作为一个游客，即便是在这里转上多少圈，也一样得不到想要的。我早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我就是想要看一看，这个罗布林卡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十四世达赖喇嘛是从怎样的一个环境中出走他乡的？我在中国任何一座城市旅行，也都会这样为存留在脑袋里的一些疑问寻找答案。

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我还是喜欢上了罗布林卡。不仅是因为格桑颇章外的金色围墙，还有遍布在罗布林卡成片的树林。据介绍罗布林卡有树木和名花异草上百种，因为是冬季到访，名花异草我是没有机会看到，我能够认识的树木也是很少的几种。我在林中随意漫步，用相机捕捉树木和光影，虽然是冬季，大多数的树木仅有枝条而没有树叶，但这数十载乃至上百年生长的枝条透过高原的阳光，看上去就是那么的美，也许那茂密交织在一起的枝条就是一条条罗布林卡历史的记载。同为皇家园林，有人说罗布林卡借鉴了北京颐和园的经验。在我看来，相比颐和园，罗布林卡显然小了太多，也简陋的太多。其实颐和园我还真没有怎么认真看过，以至于今天在我的脑子里，形成不了什么印象。但罗布林卡不一样，我只去过这一次，就很难忘掉，每一个细节。

除了罗布林卡，拉萨的林卡还有很多，这些不起眼的林卡在今天的拉萨我已经很难一一找寻并记住名字了，或许，位于布达拉宫脚下的宗角禄康是个例外。传说当年五世达赖喇嘛修建布达拉宫的时候因为取土挖出了一个大坑，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把这里弄成了龙王潭，还在中心位置修建了龙王庙。其实我最初看到这里的一切的时候，还以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后来修建的呢，后来翻阅了一些资料，才知道这是仓央嘉措给自己修建的“公园”。历代达赖喇嘛中，可能对于我们这些外人，知道最多的除了十四世达赖喇嘛之外，恐怕就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了，也恰恰就是他们身上携带着很多诱人探索的秘密，这可都是些令人感兴趣的故事。

宗角禄康现在是拉萨的一座市民公园，不要安检，无需门票，没有开门和关门的时间，抬头是布达拉宫，低头是龙王潭里栖息玩耍的候鸟。抛开政治，撇开宗教，幸福的拉萨人在这里载歌载舞，这是属于他们或她们的生活，我在一旁观望，稍不留神也很容易被融化于其中。

从布达拉宫向西北方向望去还有一大片湿地，被称为“拉鲁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里在冬季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我没有机会亲临其中，不过，从布达拉宫上面望去，冬日里的拉鲁湿地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听拉萨人说，它是拉萨的肺，以前好大的一片，各种各样的鸟儿飞来飞去，有草甸、花朵和丛林。

我离开家的时候，专门在口袋里装了很多一元钱的纸币，准备用在拉萨乘坐公交汽车，但这次其实一共才坐了两次公交汽车，一次是沿着拉萨河走，从迎亲大桥一直走到了柳梧大桥，然后坐公交车回了酒店，另一次是想去布达拉宫的另一边，却又不想自找麻烦来回过安检通道，花了一元钱乘公交穿过了只有走安检通道才能走过去的路。

我从林廓西路走到了林廓北路，又从林廓北路走到了林廓东路，再从林廓东路回到江苏路上，最后再和我之前走过的金珠东路汇合，完成了拉萨古城外转经道的探访。

和走在帕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似乎是不一样的两个世界。这条路上也有手握转经筒的信徒，但更多的是宗教之外的世俗大众。路旁小公园里玩滑板的少年，看着他们让我想起了帕米尔高原上酷爱单车的塔吉克少年。路上偶遇的行人，他们用汉语交流，言语间流露着对政府公务员的向往和羡慕。这让我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当地电视台的一个节目，讲的是一名藏族青年如何舍弃公务员工作，创业开办网络公司的故事。在遥远的西藏，在遥远的拉萨，其实也跟每一座中国的城市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演绎着同样的故事。只是不同的是，这里有神圣的大昭寺，有令人向往的布达拉宫，有雪域高原透彻的蓝天白云和阳光。